□ 孫遠友
老實說我并不清楚中國有個特定節日叫父親節。
從記事起,我的父親對我奶奶很少說過暖心暖肺的話,可他生怕奶奶餓著凍著。
我的孩提時代,正值天災人禍鬧饑荒餓死人的50年代末。
家家戶戶的灶具都被砸碎煉鋼鐵了。每到開飯的時候,無論男女老幼,每天都到公社大食堂排隊打一次飯。大人一勺,小孩半勺玉米糊糊,稀得能當鏡子用。
活下來是每個家庭每個人的最大奢望。于是,山上的樹葉,樹皮全被人們捋剝下來塞進了饑腸轆轆的肚子里,地里的野菜被連根挖起,一時間天地之間,居然見不到一株綠色。
我家雖說也挨餓,可我家有個能吃苦的老爸,有個賢良能干的老娘,所以我和奶奶一老一小,居然奇跡般地活下來了。
饑荒中的災民們,最難熬的是冬天。
那時候的陜南,冬天出奇的冷。
“進九”之后大地封凍,望著嗷嗷待哺的我和瘦得皮包骨頭的奶奶,大煉鋼鐵累了一天的老爸,常常天黑下漢江河,砸開冰凍的河面,將雙腳伸進刺骨的江水中,用自己的體溫,吸引來大大小小的蝦蟹雜魚,半夜回家時,雙腳已經凍得邁不開步了。
母親一邊用瓦罐煨煮雜魚湯,一邊將老爸的雙腳拽進懷里。
魚煮好了,我被母親從睡夢中喚醒,吃著雖然沒油沒鹽卻美味無比的魚蝦,老爸親手為奶奶送去一老碗魚和湯。
一瓦罐雜魚湯幾乎由我和奶全包干了,剩下的魚骨魚刺,歸老爸老媽就著白開水細嚼慢咽地吃著。
父親早已作古,可他用體溫誘魚哺老飼幼的樣子,卻時常在我夢中浮現。
今天的父親節,我已無父可孝!